九龙江流域 昔日世界工厂

　　
平和南胜，克拉克瓷窑址

月港打捞起来的克拉克瓷碎片

漳州博物馆收藏的明朝青花罐

漳州博物馆模拟的烧瓷场景

核心提示

　　闽南网12月27日讯 平和深山，工人们忙着烧克拉克瓷；府城里，纺织工人起早摸黑，赶制着商人预订的天鹅绒；菲律宾的烟草也在长泰广泛种植……当季风来临，它们将登上月港的大船，销到“东西洋”各地。

　　繁华的月港就像一块磁铁，吸引着华安、平和、长泰、漳平甚至江西境内的无数货物。带着浓郁异国情调的商品同样云集于此：磨洗得又白又亮的象牙，洁白如雪的燕窝，连月港码头对应的庙宇里燃烧的烛香，也都带着异国的檀香味。在这里，人们用番银交易，议价时讲的是不同国家的语言。

　　那时的漳州，是一座世界工厂。

【大山里的外销瓷】1603年，在阿姆斯特丹大拍卖会上，平和出产的克拉克瓷引起欧洲权贵竞逐。

17世纪抵欧中国瓷主推平和克拉克瓷

　　1602年，荷兰东印度公司俘获一艘装有10万件中国青花瓷的葡萄牙商船“克拉克号”。在次年阿姆斯特丹大拍卖会上，这批青花瓷成了法国国王、英国国王及欧洲权贵竞相追逐的目标。因产地不明，这批构图对称、风格写意的青花瓷被命名为“克拉克瓷”。

　　1602年～1657年期间，有据可查，荷兰东印度公司把300万件中国瓷运到欧洲，另外又有数万件从巴达维亚运到印尼、马来西亚、印度和波斯的一些地方出售。“当时的外销瓷主要是漳州瓷，而漳州瓷又以平和克拉克瓷为主。”可想而知，花山溪支流的上游平和南胜、五寨一带，当时十里窑烟的景象是何其壮观。

遗址散落大量瓷片 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平和五寨乡，洞口陂窑。这是洞口窑和陂沟窑两口窑址的合称。刚上山坡，一个写着“界桩”的条石靠在一边，五寨乡文化站站长庄福精说，跨过界桩这一刻开始，我们就进入洞口陂窑的保护范围。“这是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克拉克瓷窑址，洞口陂窑上世纪90年代开始挖掘。”

　　庄福精介绍，听老一辈的人说，河岸两边还有99口窑址未挖掘，埋在红土地下。当时，这里到处可见忙碌的窑工，夜以继日赶制客户预订的外销瓷。刚出窑的瓷器很快被运上竹排，顺流而下运到平和小溪镇中山公园附近的码头，再换乘大船，顺着花山溪，一天之内即可运抵月港。

　　由于洞口陂窑已被挖掘过，很难在现场发现大块的克拉克瓷碎片。但庄福精称，每年都有大批日本游客到此，惊叹祖先用的名贵香盒，竟是在这大山里产出的。

　　离开洞口陂窑，我们来到新美村的田中央窑，这里以生产彩绘瓷为主。沿路上山，到处可见瓷器的碎片、古窑址的出气孔、和瓷器粘在一起的匣钵，每次发现总能换来一阵惊呼，我们仿佛一下穿越了400多年的历史，回到了大明王朝。同行的平和博物馆工作人员介绍，这里从未经过挖掘。

　　平和县博物馆馆长杨征介绍，南胜的田坑窑址、花仔楼窑址、五寨的洞口陂窑址、大垅窑址、二垅窑址、田中央窑址作为平和南胜古窑址的代表，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目前正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丝绸产业基地】

　　繁华的月港吸引来江苏的丝，漳州人学习外国技术，将距离月港五十里外的府城变成繁忙的加工厂。

　　跟瓷器一样，丝绸和丝织品也是漳州商人运出的大宗贸易品。

　　芗城区方志办专家陈侨森介绍，丝并不是漳州的特产，繁华的月港就像一块磁铁，全国各地的原材料被吸附到此汇聚，江苏产的丝很自然地被贩运到繁华的月港交易。聪明的漳州人利用与海外经济往来的优势，学习外国的纺织技术，以为己用。日本的天鹅绒一到漳州工匠手里，就被仿制。明清以来，漳州天鹅绒成了畅销海外的产品。翻阅明崇祯年间的《漳州府志》可以发现，距离月港50里外的府城是个繁忙的加工厂，工人们赶制丝织品，准备在季风来临前交付上船。

　　西班牙航海势力在月港开放4年后，从太平洋进入亚洲，并开通了以菲律宾马尼拉为中转的国际著名大帆船贸易线。大量的丝和丝织品运到菲律宾吕宋后，除了一部分在当地消费外，大部分通过大帆船贸易运往美洲各地。从马尼拉开往墨西哥阿卡普尔港的大帆船，每艘都装满各种丝绸，少则三四百箱，多则1000多箱。1602年，秘鲁总督报告西班牙国王说，由于中国丝绸大量销售，利马的西班牙人都穿质量最好、价钱最贵的绸缎，节日盛装和妇女衣着之繁多华丽，是全世界其他王国找不到的。

　　当荷兰人占领台湾后，开始袭击从月港出发前往马尼拉的漳州商船。漳州商人不得不掉转船头，把生丝和丝绸运到台湾，与荷兰人贸易，然后由他们运到欧洲。史料记载，1626年运到马尼拉的生丝仅40担，而运抵台湾的是900担。此时，荷兰人几乎控制了中国丝织品在日本的贸易。

【烟草造就商机】

　　漳州商人从菲律宾带回烟草种子，种植几年后就出口到菲律宾，换回白花花的银元。

　　月港开“洋市”的第八年，烟草种子就被漳州商人带回，开始在石码、长泰等地种植。莆田人姚旅在他的《露书》中记录，从吕宋传入漳州的烟草迅速发展，又被漳州商人运抵吕宋贩卖。

　　长泰，枋洋镇内枋村，建于清嘉庆年间的方形土楼“泰芳楼”背山面溪，十分显眼，虽已倒去多间，但依然可见当年气派。这是清嘉庆年间，银山烟行的主人蔡长安所建。

　　蔡景东是蔡长安的嫡孙，他介绍，有一年，蔡长安到九龙江入海口处，探听船只是否能出海，碰到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子。他邀对方到附近小店小酌，想看看胡子男如何进食。不想胡子男竟然拿出两个钩子，钩住胡须系在两耳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后人记录，胡子男就是大海盗蔡牵，有人猜测他是红毛番（荷兰人）。据说，蔡牵为感谢蔡长安这一顿饭，送给他三条大船，并保证蔡长安的烟草船只可以畅通海面，不被海盗骚扰。蔡长安由此畅通南洋群岛，以烟致富。

　　距离内枋村不远的林墩村，村民林天定兄弟5人继承祖传的烟草生意，在清嘉庆年间建起方形的石头城堡奎璧齐辉楼。目前，大楼依旧完整，楼旁树立着一块长泰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

　　蔡景东回忆，长辈曾说，当地种植的烟草被收购加工后，运到龙津溪上游的溪口渡口装船，顺流而下到达月港，再卖到海外。由于烟草所产生的利润是农产品的数倍，当时，在长泰曾广泛种植。即使在上世纪70年代，长泰枋洋镇还能见到遍地种植的烟草。

下篇提点

货币故事：“白银帝国”崛起

　　“主人身穿胡绸，手摇倭扇，把你迎到缅甸红木装点的厅堂，一面西洋番镜映出女眷姣好的面容。待坐定，便有人奉上武夷茶。环视四周，几件不错的外销瓷可能博来一笑，几根暹罗孔雀毛疏落有致地插在瓷瓶里，厅堂里燃着一根安息香，一对苏门答腊的虎皮鹦鹉正在嘀嘀咕咕地说话。一个披着暹罗红纱的侍女开始舞蹈，其间进来一个说马来语的人和主人寒暄。午饭时，吕宋香米和大员鹿肉是开胃美食，爪哇燕窝和文莱椰子是待客妙物，不过大家可能比较喜欢一种用佛郎机人的玻璃瓶装的葡萄酒，那味道醇厚，过了几百年，现在大家还喜欢。如果主人认为你是玩家，说不定拿出来斟酒的是非洲犀角杯，那工艺却是本地的，极精良。”这是漳籍作家陈子铭在其作品中，为我们勾勒出明万历年间，月港豆巷一个富商的家庭生活。

　　海外贸易使白银大量流入，让漳州商人积累巨额财富，也改变了中国历史上重金属短缺的局面。中国进入了和世界对轨的白银时代，一个强盛的“白银帝国”走上历史舞台。请继续关注下篇，货币的故事。（海峡都市报闽南版记者 曾炳光 杨清竹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