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人们偏偏把“大树将军”的雅号给了这棵树呢?喜欢读史的人们对襄助东汉光武帝刘秀建立政权的元勋之冯异将军一定不陌生。范晔的《后汉书·冯异传》有载:“诸将军并坐论功,异常独屏树下,军中号曰‘大树将军’。”司马光《资治通鉴》的描述更为详尽:“大树将军者,偏将军冯异也。为人谦退不伐,行与诸将相逢,辄引车避道。进止皆有表识,军中号为整齐。敕吏士:非交战受敌,常行诸营之后。每所止舍,诸将并坐论功,异常独屏树下,故军中号曰‘大树将军’。”冯异能屡立战功,名垂青史,原因固然很多,但他不居功,不自傲,为人谦逊,处事低调,应该说是一个重要的方面。
好喜欢这个故事,我愿意这是后坊村“大树将军”的名字由来。翻开历史,古往今来,在权势和利益面前,为了满足个人私欲,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煮豆烯萁,同室操戈,此类丑陋比比皆是。而在物欲横流、竞争嚣渐的今天,“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心灵鸡汤在激励人们的同时,不经意间又催生出几多欲望。事实上,真该学点冯将军的美德。后坊村的乡亲们不仅从行动上热爱大樟树,还从心灵上与之相依相通。如果说“树神信仰”仅仅是五花八门的闽南民间信仰之一,但我要说,这样的信仰是真实可依的。
后坊村桃花岛
农历三月,“谷雨生谷”。丘陇的桃李早谢了春红,结上一串串青涩的果儿。每年农历三月十四日,谷雨的第二天,成了后坊村朝拜树神的热闹之日。家家户户宰鸡鸭、炸五香、炒米粉,备上最好的贡品。主妇们头戴小花簪,手挎竹篮儿,笑盈盈地呼朋引伴,走出石巷子,穿过田埂儿,踏上古老的小拱桥,向着大树将军聚拢来。袅袅的香火在郑氏宗祠前升腾。正大门八仙桌上供奉着“大树将军”的彩幅,屏风上方藏的那杆红缨长枪也取出来,一同歆享人间烟火。年长的奶奶婆姨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这是一份最现实的虔诚,酬谢树神一年来的庇护,也祈求继续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后坊村“千年卧樟”
说到“大树将军”,不能不去看看后坊村另一株更年长的 “千年卧樟”。据《长泰县志》载,后坊村在明清时期叫“横樟社”,横樟社因之得名。眼前的“千年卧樟”令人震撼,巨大的主干直径逾两米,横卧在地,爬满青苔。虽部分腐烂,但有一段长出了擎天双杈,绿冠茵茵。双杈遒枝盘生,旋舞而上,仿若婀娜多姿的小旦,水袖轻抛,丰姿绰约。有个好朋友见了直呼:“妙哉!将军夫人也!”“卧樟夫人”与“大树将军”隔溪相看两不厌。每次走进它们,总让我想起诗人舒婷的诗句:“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棵树也算得上神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