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记者采访黄戴德老人
漳州千年肉身佛流失日本
玄坛宫村活佛宫,对面住着一户人家,女主人名叫陈李颂(1889—1941年)。
1911年夏天的一个凌晨,陈李颂早起后正要做早饭,忽然看见活佛宫里天未亮便烛光通明,这很不寻常,迫使她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走进活佛宫去看个究竟。
陈李颂走进一看,吓了一跳,庙里的“和尚干”不见了。“和尚干”,即肉身佛,当地村民习惯将它称为“和尚干”,“干”在闽南语中,意为干枯不腐之意。
之后几十年,陈李颂经常跟村人提起自己的亲眼所见,尤其常跟儿子林满池说起,所以在母亲去世后,林满池也常跟人讲起这件怪事。
“和尚干被偷的时候,我大哥刚生下不到一个月”,林满池的大哥林敢糟,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1911年6月9日。
村民木桂的母亲也曾向儿子说起,“和尚干被偷走的凌晨,宫内烛火通明”,应该是个佛教徒干的,在偷和尚干时燃烛上香是一个正常的举动。
村民林旺已(1911—1998年)曾对人说,肉身佛供在一个大木龛中,消失的那天,村民们发现在村里行医的两个日本人也消失了,“肉身佛和石蛤蟆一块被日本人偷走,日本人偷走到厦门后,下船回日本,石蛤蟆只到厦门就掉下海去了”。
上世纪60年代一场洪灾,活佛宫被冲塌后,村里只有几个老人偶尔零星提及当年的往事。随着老人们的不断离世,离奇消失的肉身佛也渐渐淡出村民的视野。
退休老师的发现
肉身佛重回玄坛宫村村民视线时,已隔近百年,村里人看不到真身,只有一张照片的复印件,村民捐款依照片塑了雕像,供奉在村口的正一灵宫。而这一切要归功于一位退休老师的发现。
1997年年初,漳州工业学校退休教师黄戴德,无意中在杂志上读到一篇文章,发现日本有一尊肉身佛可能是1911年从漳州活佛宫流出的。文章还提及,因为专家多次到漳州调查,未能找到活佛宫遗址,无法完全佐证这一消息。
当时,来漳州寻找活佛宫遗址的,是时任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所长的吴立民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的日籍华裔教授滕颖。黄戴德决心完成专家们未能完成的事情,可偌大的漳州,他怎么去找到一座活佛宫呢?
黄戴德现年已经89岁,海都记者近日找到他的住所时,他因年迈多病,已经很久不出门了,而研究玄坛宫村肉身佛是18年前的事情,因为担心细节出错,他翻出厚厚一沓已经泛黄的手写调查日记和数盒录音材料,还向海都记者提供了他与海内外研究学者交流的信件。
“当时我找活佛宫,距离肉身佛流失已经过去80多年,如果能找到,当地一些老人多少还有些记忆”,因为此前编写《漳州寺庙行》,黄戴德对当地寺庙的变迁颇为了解。
花了好几个月,黄戴德最终打听到龙文区步文镇玄坛宫村曾有一尊肉身佛被日本人偷走。1997年4月至6月,黄戴德先后4次到村里访问老人,他带上了录音机、照相机,记录下了老人们的所见所闻。
黄戴德将数个月的调查结果迅速写信给在北京的吴立民,半个月多月后,滕颖给黄戴德回信。信中,滕颖称,马上要去日本联系肉身佛回归工作,让黄戴德把调查的照片、遗址草图等发给她,并随信附了一张在日本发现的肉身佛照片复印件。
如今,这张肉身和尚照片的复印件,被安放在正一灵宫,正一灵宫原本与活佛宫紧挨着,活佛宫遗址,如今只剩下一块长方形的“拜石”。2012年正一灵宫翻修后,依照片塑的石头希迁雕像就供奉在这里:脸瘦、耳长、眉浓,盘腿坐着,双手安详地放在双腿之上。为了安全起见,雕像还用玻璃罩着,上面写着一副对联,上联为“华夏东瀛遍漉慈悲泽众生”,下联为“沧海桑田不忘山兜是故地”。
正一灵宫的管理员陈建漳,今年已经80多岁,他几乎每天都在庙里。庙里光线昏暗,老人弓着背从玻璃罩前抽出肉身佛黑白照,左手握着照片,右手迅速在上面擦拭了一遍,这尊肉身佛一直是老人心里打不开的结。